说起“烧饭柴”，不少年轻人可能不知为何物？然而，六十岁以上的德清人一定还记得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里，“烧饭柴”一直是困扰城乡百姓的难事，一年里，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、劳力和钱。

　　那时候，家家有柴灶，那黑乎乎的灶洞，俗称“老虎嘴”——每天要吞吃不少柴火！

　　到了六十年代初，农村大养生猪，喂猪得把饲料煮熟或用沸水泡谷糠。柴火成了农家最揪心的事。

　　我县西部山区有许多青山，烧柴自然不成问题，但中东部原本就靠少许的桑枝、稻麦草、油菜秸秆勉强维持生火煮饭烧菜的。后来又推出桑枝皮和稻麦草造纸，柴火更为紧张。大养猪后，一年中，倒有半年无柴可烧……

　　谁也不能吃生食啊！所以那时最难借的不是钱粮，而是柴火。

　　去山区买柴？山区“封山育林”，禁止上山砍柴；进出山区的要道上还专设了“护林联防站”，日夜值班防守……

　　为了解决山区养猪青饲料紧张的困难，终于允许小队集体用柴火换花草、青菜萝卜和番薯藤

　　……

　　然而，那时通讯落后，如调换数量比价、运输方法、交换地点时间等等则必须长途跋涉面谈。

　　鉴于需求急缓，往往是中东部派人先行进山洽谈，交货地点大多是武康的吴桥、古儿桥一带。一方用船把青饲料运上岸，再按商定的比价把山民用双轮车运来的柴火过秤装船……

　　我记得一般是2担花草（或番薯藤）换1担活柴；青菜萝卜的作价稍许高些。

　　至于青菜萝卜换柴火，不少是桐乡洲泉大麻一带农民。那里盛产蔬菜，年关临近时，那大白菜、青菜萝卜一船船停靠在英溪河里，还不时地在岸边叫喊，心里却有如油煎火燎：家里等着柴火过年啊！

　　我那时就住在英溪河边泥屋里，到大年夜还可以看到、听到一船船柴菜上溯下行、川流不息。那些换得柴火的、没换到柴火的小船欸乃吱呀地摇船回家。他们之中有神清气爽、兴高采烈的；也有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喊着贱卖的……

　　无米过年困！无钱过年窘，而无柴过年更难！此时，我才知道为什么祖上在“柴米油盐酱醋茶”开门七件事里，要把“柴”放在首位了。

　　所以，总是缺柴的水乡农民主动去求山民。

　　然而一来二去、递烟敬酒、觥筹交错之际，搅熟了，免不了结亲交友——事情就好办了！

　　从此，山村水乡人员不断交往，以致联姻通婚；过年过节，相互走动：水乡人送的大致是鱼或菜油票，而到山区张口讨的是竹制品和农具柄。有人调笑说：“屁股不着凳，锄头铁耙柄；嘴巴叭一叭，篾席竹篮加饭箪……”

　　多养猪的结果，使山林受到严重破坏。依我经历，我县山林最重大的破坏有两次：第一次是1958年的大炼钢铁烧木炭，几乎把历年来蓄养的树山都砍伐一空；第二次就是大养生猪的二十几年里，不少青山变成光秃秃的不毛之丘……

　　政府也发觉了事态的严重性，提倡改建“节能灶”，但问题还是没有根本解决。

　　不久，市面上出现了“煤油炉”，后来煤制品开放、继而又有了“液化气”，才逐步摆脱了烧柴之苦……

　　如今，我县城乡再没有搞柴火的累活，就连山民也用上了电和煤气；那上好的木柴即便时常触目，也再没人俯身去捡了；小区里冬天要为绿树修枝，那一捆捆好柴还要出钱请人运出去……

　　每次回山村老家，看到那连绵起伏郁郁葱葱的青山，我总要目视久久，禁不住嗟叹曰：“山青山白几度间，人间正道是沧桑。”

　　烧饭柴，吾辈可是吃尽了你的苦头啊！